绮城

有什么意义?

【魔情】无题

西瓜视角。

1

昨天上午父亲回来了。

当时我正在琴房里,他走进来坐在我身边,一言不发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。

父亲唱歌非常好听,十二年来我从未在哪一个歌星身上找到那么美丽的嗓音,我甚至坚信有一位神灵活在他的喉咙里,可是只有魔王子不在场的时候他才会开口唱歌,其余的时间里我们父女都习惯像这样,用琴声交流。

最近很忙吗?

有一点。

酒店的生意是不是很无聊?

不算无聊。

你的手真好看。

谢谢你。

后来魔王子下了楼,站在门口看着我们。

我父亲——哦对了,他叫慕容情,在魔王子出现时身体明显僵了一下,并且差一点按错了音。我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,立刻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,停顿两秒,起身,看着魔王子。

“爱人和女儿如此和谐地坐在一起,真是令我感动啊。”他说。

魔王子也算是我的父亲,但我一直不知道该把他放进我人生中的什么位置,所以索性直呼其名。

他和父亲给了我漂亮的脸蛋和花不完的钱,可他们并不相爱,至少父亲不爱他。

活该。我想。因为我也不爱他。

2

我讨厌魔王子是有原因的。

有好几次放学回家我都看见他们俩挤在沙发上,父亲的身体被不停地撞向门口这边,或是跪伏着,或是被魔王子把腿扯开,有时候还坐在他腿上颤动,总之姿态一点也不好看。

做人要优雅。这是魔王子亲自教我的。

可是父亲那时候看起来并不优雅。那几根纤细的手指竟把沙发上的布抓破了,墨蓝色的长发被揉搓得毫不整齐,更可恶的是他那用来唱歌的声音会变成混乱的喊叫,令我听了也心生厌烦。

所以我通常会装作没有看见,哪怕父亲已经开始哭泣,我也依旧关上门写我的作业。

父亲从未情愿过,这我知道。可是据我长时间的观察,他最后总是会在那肮脏不堪的动作下得到愉悦,浑身瘫软,就像魔王子通过那个玩意儿给他注射了什么安慰剂一样。

我猜魔王子喜欢让我看见父亲这个样子,有一次我故意慢慢地开门,里面的呻吟便明显地变得急促而尖锐了。

当然,只有父亲一个人在叫。

3

为什么不离婚呢?我这么问过父亲。

他当时正在开车,路上很堵,其他车都离我们的车远远的,好像生怕刮到我们。

“他不能被放出去。”父亲说。他说话时的神情就像电视剧里那些受尽苦难的英雄,既悲伤又疲惫,眼睛却始终看着前方,好像恨到了极点,又有点云淡风轻。我说不清楚。

我只知道父亲赚的钱是明明白白,干干净净的,魔王子的却不是。他很少出门,出去了也不过呆在他那间神秘的办公室里,让一些古怪的人进进出出。我有时会溜进去,没有人赶我走,他们任我在一边看着听着,除了那个叫凯旋侯的叔叔。

他每次都会皱着眉把我轰出来,叫我以后不要跟过来,不要了解这些事情。这个人身上有种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气质,我很喜欢他。

后来听说他失踪了。

父亲有时也会消失,最短三天,最长半个月。如果他超过了这个期限,魔王子在办公室里呆的时间就会更久,直到很多警察进我家来翻东西,搞得我妆都化不了全套。

他们说我另一个父亲很危险,比世界上所有的罪犯加起来都危险。

4

“薄情啊。”

这是魔王子最常说的一句话,从前他只对我父亲说,最近也开始对我说了。

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操场上滚到他脚边的足球,好像我是什么滑稽得令人发笑的东西一样。据说刚出生的时候他总想杀死我,剑之初叔叔把我接走照顾了一段时间,那之后我又被送回家里,因为魔王子和父亲达成了某种协议。

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,我也不知道他和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,所有人都不对我说。但我猜那一定是些很过分的事了,因为平时魔王子总是要求父亲原谅他,以一种小孩子都觉得完全不诚恳的态度。

父亲的婚戒经常被扔在水池边上,他好像很不喜欢看到它。今早我把戒指捡起来,将它套在自己的食指上,果然还是大了好多。

不过我挺喜欢上面的图案,一片羽毛贴着一只羊角,有种不协调的美感。

“你看,他对我是多么绝情。”魔王子出现在我身后。

我用力翻了个白眼。

“我的女儿,你怎能做出如此粗鲁的举动?”魔王子摇了摇头,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,垂眼看着我手上的戒指。“我深深地爱着你们,可你们什么时候能接受我的爱呢?”

我又翻了个白眼。魔王子叹了口气,捂着胸口走掉了。

5

那就是我和他最后一次的对话。

今晚我逛完街回家,看到魔王子被几个人押着往外走。很多记者围着院子,密集的闪光灯晃得我眼睛疼,我不得不把墨镜掏出来戴上。

父亲也在场,他站在警察中间,平静地看着魔王子。他没穿制服,腰间也没有枪,但是我却恍然大悟。

魔王子经过父亲身边时忽然笑了起来,小声对着他说了几句话。父亲听完捏住魔王子的下巴,犹豫了一下,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他。

我在人群外捂住了嘴。

那是一个真正的吻,大概有四秒钟的样子。父亲歪着头,我看不见他的表情,只知道魔王子的笑容消失了,眼神冷得吓人。

然后父亲背过身去,魔王子被塞进了警车里。后来他在车里的侧脸被拍下来登上报纸,班里很多小姑娘把照片剪下来保存。

真是的,我比我那早逝的姑姑还好看,他们应该拍我才对。

6

父亲在弹琴。

我也睡不着,于是跑去看他。

窗户开着,夜风使他垂下的发丝扬起来,像个女人。父亲的背影看上去很瘦,肩膀的弧度却极为柔和,任何人看了都会想去摸一摸。

我也忍不住走近一点,盯着的却是他的手。

他的袖子第一次挽了起来,手腕上有几道明显的红痕,有新的,也有旧的,像是被皮带勒了很久。我想起那间总是被锁住的地下室,有一次我看到父亲从里面出来,刚迈出一步就跪下发抖,好像连自己走路也做不到。

后来他抬头看见了我,脸色变得更加难看。魔王子要扶他起来,他便激烈地抗拒,最后魔王子把他横抱起来弄进卧室里了。

我坐在父亲身边,按下第一个琴键。

你难过了吗?

没有回答。

你现在开心吗?

没有回答。

他还会出来吗?

没有回答。

我有喜欢的男孩子了捏。

父亲没有停下,旋律被略微改动了,听上去很温暖。

那很好,恭喜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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